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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霞山庄被袭击,死伤无数,最后被一把火烧成灰烬,勇毅亲王府的老王妃、王妃、侧妃、夫人虽已救回,目前却生死未卜。
此事在皇甫潇回城不久后便轰传燕京城,许多人在第一时间赶到王府探视,打听来龙去脉,有的聚集在一起讨论今后的局势,并确定对策。
凡是稍有头脑的人都知道,很快就会有一场政治风暴席卷朝堂,甚至有可能引起天下动荡,此事非同小可,既是危险,也是机会,很多人都想从中找到晋身之阶,使自己和所在的家族更进一步,为子孙后代奠定辉煌的基础。
皇甫潇闭门谢客,只见了几个兵部、刑部、禁军之中的心腹,并派出王府所有暗卫。他要以最快的速度查明那些敌人的来路以及幕后指使,从而展开最强势的报复。
王府里的气氛紧张沉闷,所有属官和婢仆都是如丧考妣,连说话都不敢高声,更不敢露出一丝笑容,做事比以往更加勤勉,生怕被主子或管事找到由头惩罚泄愤。
老王妃心疾发作,经过针灸后缓解了不少,只要按时服药并静养,便可无恙。无双的身上受了两处轻伤,并无大碍,只是动了胎气,须得卧床,若不是她的身体底子好,只怕这个孩子就保不住了。
韩氏与姚氏却伤得极重,韩氏的胸口中了一刀,入骨三分,只是没有正中心脏,勉强还有一口气。姚氏的肩头被砍了两刀,失血过多,也是奄奄一息。
为免太医几处奔波,除了将老王妃送回萱草堂外,韩氏和姚氏都被送到了无双殿。韩氏身边的田妈妈和丫鬟紫云、绿云以及姚氏身边的王妈妈和丫鬟碧荷都被杀身亡,留下看家的彤云、青云哭着奔到无双殿,寸步不离地守着韩氏,留守在绿萝轩的碧芙也是泪流满面,跑来守在姚氏身边。
无双的伤口由乌兰、珠兰清洗后上药、包扎,章太医开的保胎药很不错,喝下去后就稳住了胎息,只是她仍感腹痛,躺在床上不敢动弹。
皇甫潇坐在床边,神色复杂。这场飞来横祸全因他而起,无双却在关键时刻指挥若定,靠着邵杰带人奋勇拼杀,保全了老王妃和他们的孩子,让他十分感动。最令他感慨万分的是,无双在突围时竟然不肯舍弃老王妃,这比她单独冲出来是艰难得多,可她在最危险的时候也没有放弃,仍然拼死护着老王妃的马车,若不是皇甫潇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
无双很困倦,迷迷糊糊地睡着,根本没有精神睁眼跟他说话。皇甫潇坐了一会儿,对守在房中的茉莉、丁香、乌兰、珠兰等几个大丫鬟低声吩咐,“好好照顾王妃,有什么事立刻来报。还有,派人去侍候赵妈妈和文妈妈了吗?”
“回王爷的话,香草、冬青在侍候赵妈妈,铃兰和木槿在侍候文妈妈。”茉莉低声回禀,“太医已经给两位妈妈把过脉,说只是劳累过度,又受了惊吓,静养两日便无妨了。”
“那就好。”他点了点头,转身走出月华殿,去看韩氏和姚氏。
在韩氏那里的太医面色晦暗,对皇甫潇行过礼后,委婉地说:“韩侧妃伤势太重,心脉受创,已无可挽救。王爷还是准备好后事吧……就这两天了。”
皇甫潇默然无语。
那名太医以为他心中不悦,赶紧解释:“王爷,我们已经尽了全力,实在是侧妃娘娘伤及心肺,下官等无力回天……”
皇甫潇挥了挥手,不想听他继续说下去:“你们都下去吧。”
“是。”太医和屋里侍候的丫鬟婆子都退出门去,只留了两个不断落泪的大丫鬟守在外面。
皇甫潇坐到床前,看着昏迷不醒的韩氏。她脸色惨白,颊带青灰,看上去便是生机渐绝的模样。皇甫潇不由得想起了十几年前初见韩氏时的情景,一时百感交集。
韩氏跟王氏、杨氏一样,是皇甫潇的父亲选定,由先帝指给他的侧妃,迎王妃王氏进门半年后,他再迎韩氏进门。那时他虽只是亲王世子,侧妃的品级依然不低,而且是宗人府上了玉牒的,所以他也仍然去迎了亲,只是侧妃穿粉裙,乘粉轿,仪仗只用半副,但拜堂的仪式却是全套,他和韩氏依然拜了天地高堂,有一个正经的洞房花烛夜。那时候他还不到十七岁,韩氏十六,正是青春年少,性情又温婉柔顺,还做得一手好针线,他身上穿的小衣常服鞋袜,腰间挂着的香囊荷包扇袋,书房用的插屏笔套,无不出自她的手,这些都让他十分喜欢,对她颇为宠爱。当先帝与父王陆续去世,他担起了千钧重担,再也无暇儿女情长,踏足后院的日子越来越少,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与韩氏的情分就淡了下来。可韩氏从没抱怨过,一直很安静地生活,从没让他有半点儿为难。他本以为韩氏会在王府安逸清静地过到老,却没想到,她还没到而立之年就要去了。
在他将近三十年的生命中,离去的人有不少,除了至亲外,后院的女人病逝的也有好几个,包括先王妃王氏。可她们都是因病亡故,他虽难受,却也明白这是天道循环,非人力所能抗衡,可这次韩氏却是因他而受牵连,遭无妄之灾,芳华早逝,这让他在怅然之余也感到歉疚。
王氏去了,现在韩氏也要走了,当年的少年夫妻,如今只剩下被贬的杨氏,想到这里,他心里忽然感到了无比的沧桑,身体周围的空气都冷了下来,就连外面繁华的庭院都透露出几许荒凉。
不知过了多久,床上的韩氏忽然动了一下,接着慢慢睁开了眼睛。
皇甫潇连忙俯身过去,轻声说:“婷婷,我已经把你接回家了。”
韩氏的闺名叫淑婷,当年情浓之时,皇甫潇喜欢在闺房里叫她“婷婷”,说她亭亭玉立,正与此名相合。听到这多年不再提起的昵称,韩氏灰败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红晕。她集中全部精神,看着眼前的男子,声音低不可闻:“回家了……真好……”
这一天,皇甫潇始终待在韩氏房中,陪她说话,给她喂药。
子夜时分,韩氏在他怀中安静地停止了呼吸,唇边还带着一丝满足的笑意。
第二天一早,王府挂出了白幡,门前的大红灯笼也套上了白罩布。
虽说韩氏只是侧妃,不算大丧,但亲王侧妃是二品诰命,按制仍要建灵堂,举哀七日,送至亲王府陵园下葬。
一边是皇家欢欢喜喜办婚事,一边是亲王府凄凄切切办丧事,王侯公卿、满朝文武及其家眷都觉得疲惫不堪,这边要欢喜祝贺,那边要忧伤致哀,功力稍差的人都会神经错乱,稍有举止失当,便是大祸患,因而家家户户的长辈都对儿孙殷殷叮嘱,切不可乱了方寸。
韩氏的父亲本是正三品的刑部左侍郎,韩氏去世后,刑部尚书领大学士衔,告老还乡,由他升任尚书,全力缉拿凶犯。这是皇甫潇向韩家做出的坚定姿态,即使韩氏不在了,韩家也仍是他绝对信任倚重的中坚力量。
对于这件事的幕后指使人,一时众说纷纭,但是都认为不可能是皇家,因为皇上马上就要大婚,此时若是杀了亲王府中的任何一个,无论是老王妃还是王妃,都要大办丧事,直接就冲了皇上的喜事,岂不是晦气至极。
赵昶听到夜袭事件后,也是勃然大怒,在早朝时直接点了刑部尚书、大理寺卿、禁军统领和燕京府尹的名,劈头盖脸地一顿痛骂,指责他们懈怠渎职,有负皇恩,限定他们在一个月内抓到所有凶犯,绳之以法。人人都看得出,他这不是做戏,而是真的恼怒不已,他孙女即将大婚,进宫为皇后,外面却出了这么大的乱子,简直就是想要搅了皇帝的婚事,是可忍,孰不可忍。他跟摄政王之争归根到底不过是皇权之争,而这个江山是皇上的,若是谁想颠覆,无论是冲着摄政王,还是冲着皇上,都是罪大恶极,绝对不可放过。
无双因伤病而卧床静养,皇甫潇将韩氏的丧事交由杨氏主持,宋氏协办。虽然按位分来说有些颠倒,但宋氏在这种时刻根本不敢计较。韩氏对后院的所有女子都温和有礼,从来不以势压人,对新晋位分的宋氏也颇多指点,让所有人都为她的逝去而难过。宋氏乖乖地跟着杨氏办理丧事,两人都早起晚睡,累得瘦了一圈。
皇甫潇不必为侧妃服丧,平日里仍去宫里上朝,在文渊阁办公,傍晚回府后再换上素色常服,在灵堂里守上一个时辰,为韩氏烧些纸钱。他很沉默,脸上带着淡淡的怅然,目光更加深邃,不经意间散发出的威势更加慑人。
尚未到出殡之日,齐世杰便在书房里对皇甫潇说:“王爷,已经查明了这些人的来历。他们并不是咱们燕国子民,而是来自蒙兀。”
“蒙兀?”皇甫潇一怔,随即拧紧了眉头,“这么多人,他们是怎么入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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