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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骤然一粒石子,马车一跳,车轱辘声和马蹄声乱了乱。弘允听着乱声,眼中、心中蒙起一层哀凉。
他已是离死不远的人了。
弘允看锦月,锦月正担心瞧他,目光相接她对他安然一笑,而后从未有过地主动伸手过来握住他的,那样的温暖,让弘允眷恋。
“连死牢都走出来了,一定是上天庇佑着的,我们一起度过难关。”
他不舍说拒绝,也适时笑道:“好,一起度过难关。”
已经好几个月不见弘凌,锦月在弘允身侧后方一步立着,殿中央地龙椅还是空的。
他们已经到宣室殿站等了一个时辰了,还不见弘凌来。锦月站得双脚发麻,却又不能动。
伺候殿中的奴才个个将他们当空气,也无人搬椅子来给他们坐,有意旁观给他们难堪。
殿外有连绵击掌之声响起,宣声的宣声、下跪的下跪,那尊贵的人物浓墨重彩地登场。
杨桂安尖着嗓子道:“皇上驾到,五王和五王后还不快跪迎。”
不顾那抹玄黑与赤金的颜色,锦月担忧看了眼弘允僵持、笔直的背脊,直到,弘允僵硬地撩开袍裾,跪下去:“秦弘允,跪接吾皇,吾皇万岁、万万岁。”
锦月也一同跟随弘允跪下去。
那抹尊贵的颜色却没有回答,似是不屑于回答,从锦月跟前毫不停留地走过去。沉水香熏的味道随他走过时所带的风,飘入锦月鼻息间。
“皇上让你们起来吧,别跪着了。”杨桂安冷声,他从前对东宫何其热络,而今跟了弘凌仿佛为了表忠心而格外冷淡。
杨桂安又呵斥一侧的奴才:“眼睛怎么长的,没见着五王和五王后没椅子么,还不赶紧地搬椅子来。”
奴才却答,没有椅子。
偌大皇宫怎会没有椅子,不过是故意刁难罢了,锦月心中冷笑,抬眼才看清龙椅上那个男人。秦弘凌。
他似依旧,却又不同了,彰显着至高无上权力的龙袍衬托着他冷俊的容颜,垂珠冠冕轻轻摇曳,朦胧了他看来的眼神。
锦月躬身低头。弘凌将殿中一双夫妇收入眼底,龙椅上垫着牦牛绒垫,可他却连脊椎骨都感觉到一股冷刺感!每每想起锦月嫁给了弘允,是他的王后,这事实仿佛耻辱的疤痕,只要弘允还在,他们还是夫妻,那耻辱就烙
印在他脸上、骨血中,哪怕身处高位也不能解脱。
弘凌思及此处紧攥拳头,许久才松开。“朕自登基以来,感念先皇仁德治世之心,并时时引以为戒。先皇宽仁,托梦于朕,嘱咐朕要宽待手足,尤其提到了五弟。朕醒来一思,铭感先皇之意,便赦了你迷信巫蛊之罪,并封为代王,赐代王驿宅为
居,希望五弟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才是。”弘凌幽幽道。
弘允微垂着眸子,没回答。杨桂安:“皇上恩赐,还不快跪下谢恩?”
“弘允哥哥……”锦月不禁小声提醒了一回。
弘允闻声微微侧脸,是了,他不是一个人,他还有责任需他承担、有人儿需要他的保护。弘允一咬牙,掀开袍裾跪下去,声沉如水:“皇弟,谢主隆恩!”
弘允见锦月担忧地轻声喊弘允,本是不悦,但见弘允那般低眉顺眼地谢恩,又勾唇预约地没有发作。他隐隐的笑意被锦月看见,目光相接,锦月的鄙夷让他一怔,又含了怒。
或许是她这个眼神,在册封宣旨完毕之后,弘凌留下了锦月。
弘允被太监“请”离,他深深看了眼锦月,“担心”和一种深层的、不能说不敢深思的“惶恐”在他心底荡着。
锦月回了他个安心的眼神,弘允思及昨夜锦月所说的永远不会对不起他的话,心中才稍安,出殿后又苦苦一笑,觉得自己竟如此窝囊,面对一个觊觎自己妻子的男人,他竟隐忍至此。
弘允啊,弘允……
“代王先出宫吧,陛下和王后本是旧识,想来有许多贴心贴肝儿的话要叙,等说完,陛下自会放王后归家的。”
杨桂安一说,不仅弘允狠狠看来,连杨桂安身侧的小太监也不禁悄声喊了声“公公。”
“吠犬,往往没有好下场,杨公公久在后宫沉浮、机敏过人,却独独不懂这个道理。”弘允冷道。
杨桂安不畏弘允的警告,一掸拂尘敷衍道:“是,奴才谨记了。代王请吧,奴才就不远送了……”
杨桂安本该送至大乾宫外,现在才是宣室殿门口,如此是大不敬。
弘允冷睨了他一眼,如视蝼蚁,抬步走出宣室殿大门。朱门高阔,弘允走在其中,一身清贵,饶是穿着不似从前的华丽,气度也自非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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