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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永历三十四年、清康熙十九年)二月,水师提督万正色及明右武卫林升战于崇武。
正色至围头,明朱天贵以七船冲其,所向无前;偶海风大作,船收入泉州港;吴兴祚督陆师沿海滨放炮,林升等船无所取水,乃退入金门。报至,思明州惊惶,以为战败;各思逃窜,众心遂摇。”
-------------《闽海纪要》
“完了,彻底完了。”看着眼前亲自报告前线战情的林升,朱锦有如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软在王座上---在接到水师战败的消息后,他第一时间调回了刘国轩部,至此他几年在大陆鏖战的结果彻底丧失了---朱锦环视着周围的文臣武将,只见他们一个个脸上不是写的羞愧,而是写的胆寒。“左武卫打赢了还如此惊怖,要是打输了,又该如何,贻笑千古啊。”
沮丧到了极点的朱锦失魂落魄发出令人害怕的笑声,以至于边上的臣子们不禁担心的趋近两步,但朱锦却挥挥手:“孤没事,卿等想回台湾的就赶快回去吧,晚了怕是就是想回去也未必能找到船了”
朱锦木然的坐在王座上,浑然没有注意到天色已经完全变黑了,身边的护卫不敢进言,只得点起蜡烛陪着这位日暮西山的君王,好在终于有急匆匆的脚步声传了进来。
“王上,王上!”冯锡范脸色极差的走了进来。“户官杨英杨大人、吏官洪磊洪大人已经各自带着家眷登船返台了,各镇官兵见此大噪,武平伯约束不住,乱军正在四下抢劫,王上,不能再等了,要立刻回东宁。”
“回东宁?”朱锦冲着冯锡范凄惨的一笑。“孤抛妻别子,驱数万东宁子弟鏖战大陆,如今拿什么回去见他们的家人,是子弟们累累的尸骸吗?”朱锦挥挥手。“要走,卿自去吧,记得告诉钦舍,要他以孤为前车之鉴。”
“王上,不好了,”朱锦还陷在失败的苦痛中不能自拔,突然又是一名护卫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乱军在演武亭外鼓噪,看样子有冲击行宫的可能,王上还是立刻躲一躲吧。”
“还愣住干什么,”冯锡范驱赶着身边的护卫。“赶快上城墙,一定要守住。”喝罢那些护卫,冯锡范扑通一下给朱锦跪下。“王上,世孙虽然聪颖,但毕竟年齿不长,王上一身关系东宁前途,不可轻弃啊,王上!”冯锡范一边说一边流泪。“当年毅宗(注:这是南明给崇祯的庙号,清廷上的是思宗)烈皇帝要是当年能忍辱负重迁都南京,也不会有今日举国腥臊了,王上,前车之鉴近在眼前呢。”
听得乱兵要冲击行宫,已经做好殉难准备的朱锦不由得一阵心惊肉跳,但刚才他把话说的太满了,现在不好意思立刻反悔,正在作难之际,听到冯锡范如此进言,当即予以接受:“卿家不愧为忠义之人,也罢,就上船吧”
即便定下了登船撤退的决定,但夜黑风高朱锦也无法上船出海,只得躲在演武亭行宫里战战兢兢的熬了一个晚上,幸而乱兵虽然横冲直撞甚至摸到行宫门口,但没有带攻城器械的他们最终没有攻打行宫。
好不容易等到天色大亮,肆孽了一晚的乱兵沉沉水系,朱锦这才找到脱身的机会,可还没有等他立刻行宫,就看见码头方向忽然扬起了一阵尘土,很快隆隆的脚步声响了起来,一队看起来甚是雄壮的队伍开了过来。
朱锦站在高处,提心吊胆的看着这支由黑色人种组成的全副武装的队伍,当然黑人朱锦不是没见过,但这支队伍真的很奇怪,没有一面将旗只有一面面或成三角、或成燕尾的两色旗,这样的旗帜,朱锦似乎记得只有郑克臧的童子军是如此,但又怎么可能呢?
然而出乎朱锦的判断,不可能偏偏成了可能,只见队伍中走出数人,其中一个摘下头盔,跪伏在行宫门前:“儿臣率童子军昆仑标援救来迟,还请父王恕罪。”
“钦舍!”朱锦揉了揉眼睛,看着已经长大成人的儿子,不由得心情激荡起来:“快,还愣住干什么,赶快打开大门,把世孙引进来。”
冯锡范似乎想阻止朱锦的冲动,但只是张了张嘴,没敢作声,但郑克臧并没有立刻进行宫,反而冲着童子军中交代了两句,童子军昆仑标随即分成数队向各处开去,最后只剩下不到五十名黑人士兵跟着他进了行宫大门。
早就望穿秋水的朱锦看到郑克臧走进了,顿时一把拉住了他,在仔细打量的同时,忍不住狐疑的他出言询问着:“钦舍,你怎么会来思明的。”
“儿子接到林升战败和海澄弃守的消息,知道前方战局不利,所以有意迎父王回东宁。”郑克臧解说着,同时用孺慕的眼光看着朱锦。“父王可比儿子记忆中苍老了许多。”
朱锦的眼睛也一红,心里情不自禁的想起了陈昭娘:“父王没用,父王甚至没有回台湾看你阿母最后一眼,你阿母死时一定很”
郑克臧听到这马上打断了朱锦的自责:“父王,阿母临走说了,她不恨父王,父王是做大事的,是为了光复汉家衣冠,她以能够父王这样的大英雄厮守过十二年而自豪。”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郑克臧的话好比催化剂,顿时让朱锦的眼泪流了下来,见到朱锦泪流满面,郑克臧忙递上手巾:“父王,其实儿子昨天傍晚就到了,只是见到岛上四处起火,乱兵横行,没有敢轻举妄动”
“做的没错!”朱锦此刻情绪极高,丝毫不以为郑克臧没有第一时间救驾而有所猜忌,不但如此,他还打肿脸充胖子,摆出一副慈父的样来。“不过,打仗的事,你不行,等事态平息下来,你就先回台湾吧。”
“父王,儿子跟岳父商量过,”郑克臧才不吃他这一套呢,他之所以冒险跨海而来,为的就是把这些剩下的部队全数带回台湾,又怎么可能再让朱锦挥霍掉呢。“周军已经到了日暮西山之境,一旦周军亡覆,本藩就要以一隅之地对抗两京十三省了,与其跟鞑虏拼国力,不过以己之长攻其之短,至少先隔海对峙,把情况稳定下来再谈反攻。”朱锦频频点头,这不仅仅是郑克臧的意见,更有着陈永华的影子,由不得他不认真考虑。“既然如此,父王才是本藩的根本,所以还请父王先行回台,思明这边有儿子镇着,收拾首尾起来也容易。”
“父王,又怎么好让你挡在前面。”朱锦还是不肯接受郑克臧留在思明自己先回台的建议,其中除了父亲对儿子的慈爱外,估摸着也有拉不下面子的原因。“还是吾儿先回台,容父王收拾残军后徐徐返回。”
“要不,父王先至澎湖休整,容儿子致信岳丈,请他上书奏请父王返台如何?”听着郑克臧如此顾全自己面子的建议,朱锦也有些拿捏不定起来,他下意识的看向冯锡范,但郑克臧也跟着冷冷的看向冯锡范。“冯侍卫,这事你也能做主。”
冯锡范一个激灵,吓得不敢多说一句,倒是朱锦轻轻替他分辨了一句,随后也就半推半就的同意了郑克臧的建议,父子俩正准备接着说些体己话,正在此时,把守宫门的侍卫又来报告:“王上,武平伯和几位将军正在宫外相候。”
“宣他们进来。”
很快刘国轩等人出现在郑克臧的视线里,这几人其实也早就发现了郑克臧的存在,不过六年多没见了,之前也只见过少少的几面,因此他们并没有立刻就认出郑克臧来,只是对朱锦跟郑克臧的亲密略有些狐疑。
“臣等见过王上。”几位重臣给朱锦行过礼,随即刘国轩报告着。“王上,是不是有援军到了,臣和几位大人都看到有部队在镇压、驱赶乱军。”
“是钦舍带来的童子军。”朱锦一指郑克臧,几人吓了一跳,赶忙给郑克臧行礼,等郑克臧一一回过后,朱锦这才说道。“刘卿、何卿,卿等立刻持孤的手谕,配合童子军招降乱军,务必把损失降到最低了。”
刘国轩、何佑等纷纷领命,但还没等他们告退,郑克臧突然发声:“几位大人且慢!”
朱锦和几人狐疑的看着郑克臧,就听郑克臧说到:“刚刚王上已经决定撤军回东宁了,所以几位大人等收拾了乱兵之后,请依次清查思明、金门及附岛户口、物资,等林大人的兵船到了,全部搬回东宁,就是一根针也不要给鞑子留下来。”
刘国轩等倒吸了口冷气,作为统兵将领他们不是不知道什么叫做坚壁清野,然而思明的百姓刚刚遭到兵祸,还没缓过气来,居然又要遭到背井离乡的待遇,显然郑克臧的作法实在太绝了。
“几位大人不必担心,东宁已经为他们准备好了拓垦的荒地,到时候,他们损失多少,东宁就补多少给他们,也好过让他们落到鞑虏手中当牛做马。”郑克臧话是冲着他们说,但目光却落在朱锦的脸上,见朱锦颇有些不以为然,他便进一步解说着。“要是谁不肯随军,那就是心向鞑虏,说不定本藩的许多机密就是他们传出去的。”
这么顶帽子扣下了,谁都不敢说了,于是郑克臧站到朱锦身边越俎代庖着:“几位大人且自去忙吧,容余好生陪陪父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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