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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同治元年(华夏武成十四年、西历1712年)十二月初四?吉林伯都讷(松原)
伯都讷原本是东北通往蒙古的驿道上的一处驿站,康熙三十二年(西历1693),清廷拨专款在原来驿站的南边建立了一座规模不大的小砖城,而此时吉林将军治所吉林乌拉还是一座不足四百五十平方丈(0。2km2)的木头城,可想而知此地的重要程度。
正是鉴于伯都讷连接蒙古的重要性,清廷在吉林将军之下设置了伯都讷副都统衙门,有副都统一人、参领两人、城门领一人,并驻军三个佐领计四百步骑,就驻防的兵力而言在整个东北来说也是屈指可数的。
随着清廷丢失关内,同治帝下令募集新满洲八旗和蒙古各部,伯都讷的重要性愈发的凸显出来,不但驻军兵力已经上升到五个佐领六百步骑,城堡的警戒也大大加强了,以至于大雪刚停不久,城门口就有旗兵守备。
“你们看,那边是?”守在城门口的几名锡伯兵望着远处腾起的雪齑,一个个惊疑起来。“有人在驰马,这天气,跑这么快,马怕是要费了。”说话间,远处的人影已经看得清楚了。“啊,头前的是苏拉章京佟杰大人。快,快搬开拒马。”
堵在城门口的拒马刚刚挪开,佟杰便带着一群骑士旋风般的冲进了城,看着骑士身上的棉甲,一个锡伯兵情不自禁的说道:“该不会是十天前来的那帮人中,真有十四阿哥吧,听说如今皇上的位子原本应该是十四阿哥的??????”
谣言永远是传播最快的,同治帝才登基没多久,关于他得位不正的消息已经在辽东、吉林和黑龙江各地传开了,这当中显然有东北诸王的身影,更显示了世居东北的关外八旗王公与自北京逃难而来的关内八旗贵胄们的矛盾已经出现白热化的趋势,不过,这种程度的内斗还不足以彻底动摇满人在关外的统治基石。
当然玩政治斗争是上层的权利,却不是普通人可以搀和的,因此边上的催领当下就冲着说话的锡伯兵就是一脚:“在说什么呢?想找死也不看日子,皇上家的事是咱们能议论的吗?都站好了,好好守城门就是了??????”
根本没有留意城门口发生了什么的佟杰等人很快出现在城内最重要的建筑副都统衙门前,佟杰第一个跳下马来,冲着守门的卫兵喊道:“快,打开中门,履亲王到了。”
听说是一位王爷,卫兵吓得立刻转身去开门,佟杰转身来到允祹马镫前跪倒,允祹踩着佟杰的背下了马,随口问道:“人在里面吗?”
佟杰跪在那回应道:“是,听说是十四爷,萨拉哈大人不敢怠慢,就请他和大同镇总兵栋佳栋大人住在副都统衙门里,以便好生款待。”
好生款待当然是假的,看住两人才是真的,否则门口那么多全副武装的卫兵是干什么的,对此心知肚明的允祹点了点头:“如果人是真的,你这个差事就算办好了。”
说着,允祹在护卫的簇拥下往里走着,一边走,一边高喊:“老十四,是你回来了吗?”
连喊了几声,一间房门打开了,一个人走了出来,允祹和来人双目一对,眼泪就流下来了:“老十四,真是老十四啊,没死就好,没死就好啊??????”
说着,允祹脱离了闻言跪拜下来的诸多侍卫,冲上去一把抱住同样热泪盈眶的胤禵:“老十四,你知道吗,皇阿玛去了,他老人家就这么丢下你我弟兄一个走了??????”
胤禵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是胤禵无能,连累了四哥、八哥和皇阿玛啊。”
看到两兄弟抱头痛哭,侍卫们知趣的退了出去,就连闻讯赶来的伯都讷副都统萨拉哈也悄然无语的走出了原本属于自己的官衙。
看到侍卫们和萨拉哈都退了出去,苏拉章京佟杰凑过来问道:“大人,真是十四阿哥?”
“都哭上了,还会有假的?”萨拉哈砸吧一下嘴。“怎么会是真的,这下可麻烦了,大清已经到这地步了,再折腾,怕是要折腾散架了。”
佟杰瞅了瞅四下,见没有人注意,便低声问道:“要不要动手替皇上分忧。”
萨拉哈用不认识的目光看了看佟杰:“你疯了,这事你也敢沾。”
萨拉哈瞪了佟杰一眼:“脑子多动动,别以为这样就能讨好了,你我都是芝麻绿豆大的官,上面一指头就能碾死十个八个,我还不想当这个替死鬼呢,你居然敢直接撞上去,不知道说你胆大好呢,还是说你利欲熏心了。”
萨拉哈拂袖而去,佟杰却捏紧了拳头,但他再怎么不满,却不能说萨拉哈这番话没有道理,因此在脸上肌肉抽搐了半天之后,长叹一声,松开手,也走远了。
姑且不说一心往上爬的佟杰如何无奈的放弃机会,副都统衙门里的两兄弟此刻也从院子里回到房内:“老十四,你跟我说说,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听了允祹的问题,胤禵脸色变幻了片刻,慢慢开口道:“我和四哥接到太子的命令,弃了大名就往北京逃,结果在半道上就被夏军堵住了??????”
胤禵把自己如何战败又如何一路颠沛流离逃到大同的事情说了一遍:“离开大同的时候,遇见了同样逃出来的八哥,我们俩与雁门巡抚萨林,一个红带子,一起带着六、七百号人逃到了察哈尔,原本是准备与察哈尔理藩院侍郎丹岱大人汇合的,没曾想夏军已经占了张家口,并且接着攻打了正黄旗、正蓝旗,得到信的我们只好往北走??????”
“一开始沿途蒙部见咱们人手不少,还很客气,但是随着夏军开始招抚蒙部之后,蒙古人就变脸了,其中好的只是不让咱们进他们的聚居点,不好的就直接打起了我们的主意,结果萨林就是在锡林郭勒被蒙古人杀死了??????”
胤禵慢慢的叙述着,其中的苦难让只是听者的允祹都不寒而栗:“除了蒙古人的袭击以外,这老天爷也给我们脸看,本来离开大同时我觉得东西已经带足了,结果走着走着,好多车就陷在大雪里动弹不得,只能丢了。这样补给就不足了,到最后我们只能杀马,马杀光了,老弱妇孺就只能步行,结果好多人都掉队冻死在草原上??????”
“由于蒙古人变脸了,我们没有向导,结果还走错了路,差一点闯到了已经投靠夏人的昭乌达盟,好在最后关头发现不对,才改变了方向。”胤禵的话还在继续。“快到图什业图(科尔沁右翼中)旗的时候,我们已经断粮了,不得已只好冒险找到蒙古人那边,本来以为多年联姻下来应该跟大清一条心的,结果在吃饭的时候被扎萨克多罗扎萨克图郡王乌兰泰率众袭杀,八哥,八哥??????”
胤禵的声音颤抖起来,他想起了自己把胤禩推向刀口的那一刹那,想起了那一刻胤禩脸色惊愕的表情,想到了刀光闪过、血花飞溅和人头飞起的那一幕,他情不自禁的涕泪横流。
“可恶之极!可恨之极!”允祹往日跟胤禩的关系并不是很好,但此时此刻,身感同受的他义愤填膺。“开春之后,一定要让朝廷派大军杀了乌兰泰这个混蛋,为八哥报仇。”
胤禵好不容易收敛了戚容,再度讲述起来:“好不容易从科右中旗逃出来,人就剩下了不足二十,我们便顺着霍林河一路跑,没吃的就想办法砸开冰抓鱼,当年祖宗吃白肉的滋味这回我也总算是尝过了,总算走到了郭尔罗斯人的地盘,还好他们还是忠于大清的,这才指点着我们来到伯都讷??????”
胤禵的话讲完了,允祹宽慰道:“到了这就好了,真是不容易啊,对了,等一下我派人给皇上与和亲王送信,想必他们知道了一定开心的很。”
胤禵诧异的问道:“皇上?皇阿玛不是已经薨了吗?是谁继了大统?”
“怎么萨拉哈这个奴才没跟你说?”允祹一愣,随即解说道。“也对,他不知道你是真的,还以为是海逆的探子,所以保密了。”允祹忽然想到什么,脸色有些发暗的说道。“是五哥继了大统,如今已经改元同治了。”
“五哥?”胤禵一滞,他根本没有想到会是兄弟中最平庸的胤祺当了皇帝,但他很快回过神来。“也对,老大、三哥、四哥都去了,轮也该轮到他了。”胤禵的语气中充满了讽刺。“那和亲王是谁?七哥?九哥、十哥他们得了什么?亲王?郡王?”
“和亲王的确是七哥,但九哥、十哥没有从北京逃出来,他们被皇阿玛留下了。”
这句话一出,胤禵显得十分尴尬:“老十二,我,我??????”
“什么都别说了,我都知道,你们在南面打生打死,这边不是亲王就是郡王,你心里不服啊。”允祹犹豫再三觉得事情是瞒不住的,因此吞吞吐吐的开口道。“老十四,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你听了别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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