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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芳茹找上门时,方子初正百无聊赖地翻着《礼拜三》,嘴里嚼着一块桂花糕。
她并不打算理这个“背叛者”,当赵芳茹是空气。
赵芳茹嬉皮笑脸地凑上去,眼里尽是歆羡,盯着她身上的纯白色丝绸睡裙。
裙子是西洋的款式,很开放,露出一点大腿,上面露出点胸脯,穿在方子初身上,简直像奶皮盖牛奶,太服贴了。
“你真是好命,摊上个好男人!”
不提还罢,一提肖凉,方子初就来气,瞪向赵芳茹,却一言不发。
“嘻嘻,我也不晓得撒,他回来后还去我家找过呢,可我被先生抓去黄陂写生了。”说着,赵芳茹突然从身后拿出了一张水彩画来,上面正是木兰天池的景色,人物却是方子初的眉眼和身形,正端着本书看。
“喏!我够意思吧?可是时时刻刻想着你呐,我一回家晓得他回来,不是第一时刻去告诉你了吗?”赵芳茹说。
“都赖你!”方子初把书刊撂在桌子上,愁眉苦脸,“现在我可是一点自由都没有了!”
“啊?不会吧?”赵芳茹惊讶道,“他这么小气吗?”末了又狐疑地盯向她,“不会是你——做了什么对不住他的事吧?”
见方子初不说话,她一本正经地劝道:“你可不能这样啊。我们姑娘伢,这一但许了别个男人,就要守本分,特别是要守身如玉,否则名节有损。况且像他这种穿二尺半的男人,是最容不得这个的。搞不好你那个奸夫也要一起遭殃!”
“哪个奸夫?哪里有奸夫?”方子初声音很大,赵芳茹眼见外面卫兵都回头看了,忙捂住她的嘴。
“我滴个姑奶奶!”赵芳茹压低声音,“我求求你!”她坐下来,又是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这男人是狗,你得牵着他的鼻子走。现在怎么被牵住的是你呢?”
方子初脑海里正浮现出一只瘦瘦灰灰的土狗,冲她拼命摇着尾巴,递出一只大爪子,感觉毛骨悚然,瞬间摇摇头。
赵芳茹说得绘声绘色:“狗最爱啃骨头了。你呀,在喂它之前,一定要吊得它口水直流,这样你提么样要求,它都只有点头的份。”
“骨头……哪里有骨头?”
“你呀!”赵芳茹恨铁不成钢地浅浅揪了一下她耳朵,“你就是那根骨头啊!”她打开桌上的化妆匣,里面镜子都着了灰。
“不过你这根骨头要打扮得更诱人才好。”她将方子初的脸摆正,从匣子里拿出一支法国科蒂口红。它是如此崭新,好似从未被用过。
与同龄的姑娘伢相比,方子初是不爱美的,日日素面朝天。妆匣里的化妆品,一些是母亲的遗物,剩下便都是肖凉给她买的。不得不说,肖凉是一个很会买东西的人,即使他是个对女人用品不甚了解的大男人,但他会去最阔气的店面买最贵的东西。
赵芳茹满脸羡慕地盯着她细嫩到看不到毛孔的肌肤,心里也觉得方子初根本不需要浓妆艳抹,便给她修了修眉毛,浅浅扑了层粉,画眉描眼,最后丹唇一点。
完成这些后,她向后退两步,盯了又盯,总觉得差点什么。于是擅自做主翻开方子初的衣箱,里面大多是肖凉买的时兴洋服和在裁缝铺订做的式样。
“这件衬你!”赵芳茹从凌乱的花红柳绿的衣裳中翻出一套黑纱袄裙。上身是喇叭袖,元宝领的假两件,马甲样式的。
方子初撇着嘴,大热天穿黑色的,要蒸死了!
“黑色最衬你的白了!”赵芳茹说,“就差做个头发,跟我去理发铺!”
卷发烫发在汉口刚刚时兴起来,那冒着热气的机器端得吓人,可姑娘伢和少妇们在美丽面前变得大胆无畏,一时之间,租界里最好的理发店也有排队占位才好。
天气这样热,那些坐着等待的少妇都扇着小扇子,时不时叹上一口气。饶是等了一个时辰,才轮到方子初她们。
理发师是一个法国人,高鼻阔目,会说中文。但赵芳茹想炫耀一下自己粗通的法文,叽里哇啦装模作样地说了一大堆。
法国理发师虽说听不太懂,但还是一直保持着十分绅士的态度,面带微笑,在方子初头上比划了半天。
等方子初的头发像发糕一样从热蒸屉里出来后,四座都投来惊艳的目光。原来,理发师先将她的头发修短,又沿着鬓边烫成了微微的波浪,把垂下的几绺刘海也烫了几圈。头发的卷曲程度刚刚好,十分服帖,显得脸庞更加白嫩娇小。
垂眸低眉之间,更显娇羞惹人怜。
赵芳茹满意地看着她,嘴里却嘟囔着:“恰恰缺个漂亮的发饰。”
方子初则准备掏腰包付钱了,却听理发师用标准的中文说道:“30法郎,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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