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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九紧随盛宓,向那匹白马走去。
见有人靠近,它四蹄轻踏,鼻间哼出几声嘶鸣,不安而警惕起来。
“小心,这匹马认主。”盛宓将阿九拦在身后,她独自向前,趁它未反应过来,一个翻身跃上马背。
白马霎时亢奋扬蹄,四方冲撞打转,试图将驾驭它的人甩下。盛宓双臂扯紧辔绳,暗暗与它角力,她微倾前躯,双腿夹紧马腹,沉静稳健的身形随之起伏,恍若成为一体。
许久后,草地轰隆声渐低,尘土散去。阿九揉了揉被迷住的眼,见那匹难驯的马暂时安定,载着阿娘向她小跑过来。
盛宓一把将她捞起,揽在身前,“阿九,我们下山。”语音方落,白马似离弦之箭,冲向广阔的远方。
耳边尽是萧萧风声,两侧群山连绵而过,明明在前行,可阿九每当闭目,总会无端生出一种倒行之感。
或许,是她渴望回到旧日时光的错觉,也或许,是因为前途未知而留恋过去。
逝者如斯,万物逆旅,她终被植入一种名为成长的愁绪,浅淡而不可纾解。
夕阳西下,白马已奔跑半日,它似乎累了,慢悠悠闯入一片芦苇荡。
蒹葭飘扬,如惊起落雪苍苍,迷人双眼。
“还要往前走吗?”阿九茫然问道,久未听到回应,她又唤了一声,“阿娘?”紧圈她的双臂似有松泛,只听到气息不稳,昏昏沉沉的回应,“走……”接着,她感到身后一轻,有什么重重落地。
“阿娘!”阿九急忙勒马,不管不顾地跳下来,将倒在地上的盛宓扶起,“阿娘,你怎么了?”
“我没事,只是有些晕眩。”盛宓摇摇头,驱散头内昏胀,决定道:“接下来的路,我们自己走。”
阿九问:“那小白怎么办?”
“小白?”盛宓心头一沉,阿九竟然给它取了名字。她深知这意味什么,这匹马已经成为阿九的朋友。
一丝疼惜在盛宓眼底闪过,却被阿九敏锐捕捉,她先是质疑凝望,反窥见愈冷硬的决绝,她不敢置信,终是问出口,“阿娘,你要做什么?”
盛宓不忍与那双含有悲悯的眸对视,她压抑低首,几乎命令道:“阿九,我要你……杀了它。”
阿九眼眶泛红,“为什么?”
“鬼幽门徒共有四人,向来睚眦必报。曲辞和万授天已死,剩下的两人必会追查。”盛宓蹙眉,分析其中利害,“我们不能将它带在身边。更不能放了它,老马识途,难保不会带人寻到我们踪迹。”
白马蹭起阿九脸颊,剧烈的酸涩感从心底涌上眼底,她落泪道:“不,不会的,小白没有这么聪明。”
“阿九!”盛宓捧住她的脸,“让你杀它,还因为我想告诉你一个道理:要活命,就不能心软。”
河滩的石头被水磨得尖锐,阿九抽泣地捡起最锋利的那一块,她双手握住,高高举起,但看到小白向她眨动眼睛,感受它鼻间散发的温热气息,她的手滞在半空,颤抖不停……
“动手!”盛宓冷声道。
“啊……”阿九闭目,竭力抑住冲破喉咙的嘶喊,挥落双臂。
白马倒地,四散的血溅落素蕤苇丛,染就朱色的穗沉甸甸荡起,攒动簇簇芦花,恍惚似红雪飘散。
“阿九。”盛宓低唤,默默将少女拥入怀中,叹道:“对不起。”
对不起……阿九愣住,阿娘何曾对自己说过这三个字。
阿娘爱她,她爱阿娘,这是总不会变的。可她直觉,从此刻起,她们母女之间却有什么不一样了,她说不清,道不明。
盛宓却能清楚地感知到哪里变了,因为关乎阿九,再细微都能触刻她的神经。
曾经的她,不操控,不约束,不埋怨,她只想做阿九最纯粹的母亲,任其肆意生长。
可是如今接连变故,她不得不硬起心肠,变成连她自己都厌恶的模样。
只为阿九能学会该如何活下去,即使她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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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篇就是一个闭环补充的过程。其实很不想写白马这个点,但上一部都埋伏笔了,不得不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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