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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际,中央战场、北面战场都已开打,呐喊声、嚎叫声响彻云霄,烟尘滚滚间刀光剑影纵横,杀气无垠,可西面这头却是一派的平和之景象——相向列阵的两支大军似乎都没有动攻击的意思,只是一味静静地对峙着,所不同的是:唐军这头一派的轻松自在,无论是主将沙飞驼,还是下头的普通一兵,全都是一副胜利在握的惬意之状,而鲁达斯设所部从上到下则是一派的畏缩之状,尽自人马远比唐军多出了三倍,却依旧给人以缩手缩脚的颓唐之印象,说起来也不奇怪,阿莫提的军队如今算是鸟枪换炮,早已不是当初当沙盗那会儿的四百来号人马,而是堂皇之极的八万之众,然则其部属虽多,可其将领之班底却无一例外地全是其当年当沙盗之时的老部下,鲁达斯设自是不消说了,原本就是沙盗中的悍匪之一,而其手下诸将中也全都是当年的大小沙盗们,这帮家伙遇到别人,或许敢死打滥拼一回,可遇着了沙飞驼这个沙盗中的魁,诸人可就彻底没了争雄的勇气与决心。
沙飞驼是啥人?那可是个大杀胚来着,且不说其加入了唐军之后的赫赫战功,便说其当初当沙盗那会儿便是杀伐果决之辈,双手沾满了血腥——不止是过往的商队中人死在其手者不计其数,那些个得罪了沙飞驼的大小沙盗也都没能落下个好下场,乃是沙盗中不折不扣的老牌魁,即便是后头刘旋风异军突起,联合了哈密地区大小沙盗们一道对付沙飞驼,可依旧拿狡猾如狐、凶狠如虎的沙飞驼无可奈何,反倒时常被沙飞驼寻着空子,反咬上一大口,鲁达斯设等出身沙盗的将领们早就领教过沙飞驼的厉害之处,此时见了沙飞驼,未战胆就先寒了一半,只求沙飞驼不攻击便心满意足了,哪还敢抢先动攻势。
面对着人多势众的鲁达斯设所部,沙飞驼很冷静,也很放松,至少从表面上看起来是如此,不单未曾持枪在手,甚至脸上还挂着丝轻松的笑意,就这么好整以暇地看了对面的葛逻禄大军好一阵子,这才缓缓地纵马上前,用懒洋洋的声调喝道:“鲁达斯设,你个臭小子,还不滚出来,要老子请么?”
鲁达斯设身为右军都督,乃是葛逻禄军中有数的战将,往日里也是人五人六地威风着,可此时见了沙飞驼,却愣是提不起反抗的勇气,一见沙飞驼点了自己的名,心中登时便是一慌,不单没有立刻纵马上前应答,反倒勒马向后缩了几步,左顾右盼了一下,见身边诸将皆是一派的惶然之状,无奈之下,只好硬着头皮纵马上前,陪着笑道:“沙将军,一别多年,您老还是如此壮硕,当真可喜可贺啊。”
“小兔崽子,而今你小子也带起大军来了,嘿嘿,出息了么,啧啧,兵马比老子还多,不简单,不简单啊,老子这把老骨头看来要好生舒展一下了。”沙飞驼斜了鲁达斯设一眼,一副漫不经心的口吻地说道。
鲁达斯设实在是没有勇气与沙飞驼对放当场,此时见沙飞驼如此说法,心中顿时便是一寒,紧赶着赔笑道:“沙将军见笑了,末将也就是承蒙叶护大人错爱,这才管了些兵,实不敢与沙将军相提并论。”
鲁达斯设这么一说不打紧,沙飞驼立马就变脸了,眉毛一竖,冷着声道:“好个不敢,阿莫提这厮不念殿下当初开释扶持之恩,竟敢公然挑衅我大唐天威,你小子也要助纣为虐么,嗯?说!”
沙飞驼最后那个“说”字可是运足了中气,声如雷震,登时吓得鲁达斯设勒马向后连退了数步,面色瞬间失血,惊恐之色乍然迸现,口角一歪,话不经大脑便冒了出来:“不敢,不敢,小的……”话说到半截,突觉不对,这才忙不迭地停了下来,可当着沙飞驼的面,又不敢改口,只好涨红了脸,低着头不再吭气了。
“嘿嘿,不敢就好,老夫这就让尔见个人好了,有甚话,让他跟尔说罢。”沙飞驼见场面已经被自己控制住了,心中不免有些子兴奋,可也没带到脸上来,深深地看了鲁达斯设一眼,而后侧了下头,断喝一声道:“带上来!”沙飞驼此言一出,后头唐军队列中一阵轻微的骚动过后,数名唐军游骑簇拥着一骑便从阵列中奔了出来。
“是你?摩落斯设你怎么到了此地?”鲁达斯设定睛一看,见被那几名唐军夹在中间的胖大汉子竟然是鲁达斯设,登时便是一阵心慌,话便不由地脱口而出。
摩落斯设一见到鲁达斯设的面,脸上飞快地掠过一丝尴尬之色,不过很快便醒悟了过来,带着满脸子的激动之情地嚷了起来道:“弟兄们都听好了,唐军已大至,某已献叶赫城降了大唐,红山嘴也已被我大唐攻克,别再跟着阿莫提那厮走死路了,殿下有令谕,只追恶,不究其余,凡放下武器者,一律免罪,愿投军者可投军,愿回家放牧、耕种悉听尊便,执迷不悟者,杀无赦!”
摩落斯设此言一出,原本就士气低落的鲁达斯设所部登时就乱套了——叶赫城与红山嘴乃是葛逻禄国的两大要地,诸将的家眷基本上都在这两大要地中,如今既已落入了唐军手中,要害被拿之下,哪还有勇气再与唐军相抗衡,然则身为军人,不战而降似乎有些个说不过去,于是乎,大家伙心慌之余,全都将目光盯在了默默不语的鲁达斯设身上,等着其拿出个准主意来。
完了,这回是真的完了!鲁达斯设一见到摩落斯设出现在此地,而北面又有大批唐军出现,便已知晓摩落斯设所言定然不假,心头情不自禁地滚过一阵哀嚎,虽未曾回头,却也清楚地知道己方的士气如今已是不堪一战了的,强行要战的结果只能是全军覆没,身为一军之主将,鲁达斯设此时考虑的已经不是如何拼死效忠阿莫提,而是在考虑如何为自己争取一个体面的收场了。
“沙将军,末将实不敢抗拒大唐之天威,可某深受叶护大人之隆恩,实不忍作出反戈相向之举,末将降可以,但请沙将军能看在末将微薄面上,准某所部放下武器,撤出战场,否则末将断不敢降,此情此心,还请沙将军见谅。”鲁达斯设默默了好一阵子之后,霍然抬起了头来,语气绝然地说道。
不战而降人之兵,自是善之善者,眼瞅着鲁达斯设开口愿降,沙飞驼心里头可是得意透了,不过么,脸上却依旧平静得很,假作皱着眉头思索了一番,这才大大咧咧地一挥手道:“尔既愿降,老夫自是不会令尔为难,这样好了,只要尔之所部放下武器,退后集结,老夫可担保战后尔之所部一体开释,另,老夫所部也不在此时投入战场,算是全了尔为阿莫提那厮尽了最后的责任,如此可成?”
鲁达斯设没想到沙飞驼如此体恤自己,心中不由地滚过一阵感动之情,重重地点了下头,回过头去,高声下令道:“全军听令,放下兵刃,全体下马。”话音一落,也不管后头诸军如何行事,自己先翻身下了马,单膝点地,跪倒在地,高声道:“沙将军,末将降了。”
“哈哈哈……”沙飞驼眼瞅着自己一出马便收降了鲁达斯设所部,心情自是大快,忍不住放声大笑了起来,跳下了战马,大步走上前去,伸手扶起了鲁达斯设,和颜丽色地道:“鲁达斯设将军快快请起,你我日后可是同朝为官了,当得相互扶持才是。”
沙飞驼此言已是表明了鲁达斯设将有官可做,对于鲁达斯设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哪还有甚不满之处,兴奋之余,自是逊谢不已,屁颠屁颠地忙着协助唐军各营安置己方之降卒,至此,西面战场之战事尚未开打便已宣告结束,一万五千葛逻禄军老老实实地当了唐军的战俘。
相比于西面战场的波澜不惊,北面战场可就是打得天崩地裂了——游思凡乃是李贞亲卫队出身的高级将领,当初生擒阿莫提兄弟,乃至后头李贞赠送一车财宝给阿莫提兄弟等事情游思凡都是亲历者之一,在他看来,阿莫提兄弟就是一帮子养不熟的狗,吃了用了殿下的,却不念着好,反倒还要扑上来咬一口,忘恩负义到这等田地,不诛不足以出心中的恶气,待得一见阿旺达率军前来迎战,游思凡哪还跟阿旺达多客套,挥舞着手中的陌刀便直截了当地杀奔阿旺达而去了,至于阿旺达么,向来不以为唐军有何了不得的,在他心目中,唐军之所以能平定北疆,全是他葛逻禄族切断了拔灼所部的粮道之结果,自以为自己一族帮李贞立下了如此巨大的功劳,总该能有个平分北疆的结果罢,对于仅拥有一州之地素来不满意,往日里便没少叫嚣着要与大唐一决雌雄,昨日被唐军迎头痛击了一番,早憋着一肚子的火了,这会儿一见游思凡气势汹汹地杀了过来,哪肯相让,挥舞着弯刀便向游思凡杀将过去,打的也是擒贼先擒王的主意,如此这般地针尖对麦芒之下,这仗自然也就打得惨烈了起来。
陌刀,步战之王,非强有力者无法施展,出身陌刀指挥官的游思凡力量上自然是极大的,虽说比不上李贞那等天生神力,可在安西诸将中也算是有数的大力士之一,当然了,其选择陌刀为马战之武器,其实就是爱耍酷而已,并非对陌刀的马战刀法有多少独到的见解,真按实战能力来说,游思凡的马战能力在安西诸将中也就是中游偏上一些罢了,不过么,用来对付志大才疏的阿旺达却是绰绰有余的了,此时一见阿旺达奔着自己来了,游思凡大喜之下,高呼一声:“看刀!”手一抬,将粗长的陌刀高高地举过了头顶,狠命一个下劈,冲着阿旺达便砍了过去,刀未至,刀意已将阿旺达锁死,凌厉的刀势激荡出一阵强烈的呼啸之声。
“来得好!”阿旺达见游思凡这一刀来得凶悍,却依旧不肯退缩,纵马一个加向前猛扑,手中的弯刀斜斜一引,让过了陌刀的刀头,架在了刀柄之上,一个卸力,试图将陌刀卸出身外,而后顺势劈杀游思凡,却没想到游思凡之力量远出了阿旺达的估计之上,弯刀刚架上陌刀的刀柄,顿觉一阵大力涌来,虽勉强将陌刀架出了身外,可手腕剧震之下,却已无力再行出刀攻击,大吃一惊之下,忙不迭地一踢马腹,试图打马加,冲过游思凡的身边。
“哪里逃!”游思凡一刀走空,并没有再次扬起陌刀,而是就势放弃陌刀,右手往腰间一抹,横刀已取到了手中,大吼一声,“刷刷”几刀便劈了过去,封死了阿旺达的去路。游思凡的横刀刀法显然比他的陌刀马战刀法要强了数倍,这几刀一劈将出来,璀璨已极。无法闯过封锁的阿旺达不得不硬着头皮出刀硬接,可怜他先前被震伤的手腕此时尚在麻木之中,虽竭尽全力接下了这夺命的几刀,可左支右拙之下,败势已是毕露无遗。
”保护将军!”紧跟在阿旺达身后的亲卫队一见阿旺达已呈不支之状,纷纷纵马冲了过来,乱刀劈向游思凡,试图为自家主子解围,可就在此时,游思凡的亲卫队也赶到了,双方最精锐的骑兵立马绞杀成了一团,须臾,双方大队人马迎面撞在了一起,一场骑兵正面大对决就此打响了。
阿旺达被游思凡接连几刀杀得手足酸软,哪敢再硬抗,趁着手下亲卫赶到的纷乱当口,一拨马头,便从旁溜了开去,试图躲避游思凡的追杀,哪想到游思凡眼尖,早就注意到了阿旺达的狼狈状,一见其要逃,自是不肯就此放过,大吼了一声,连出两刀,将扑将过来的两名葛逻禄族骑兵斩落马下,仗着马快,闪躲过数名葛逻禄族骑兵的封堵,纵马便向着阿旺达冲了过去。
游思凡座下的战马乃是大宛名驹,又岂是阿旺达胯下那匹普通战马可比的,此时没了那把重达五十斤的陌刀之累赘,度优势立马就显现出来了,这才刚一启动,便已如同闪电一般地追上了匆忙躲避中的阿旺达。
“把头留下!”游思凡一追到阿旺达的身后,大吼了一声,手中的横刀一闪,四道刀光乍然而现,呈扇形状如闪电一般地兜向了阿旺达的头颈之间。
不好!正在策马狂奔的阿旺达听得背后身响不对,一侧身,现游思凡刀锋已至,登时大吃了一惊,顾不得手腕酸疼,扬起刀来,慌乱地劈出几刀,试图挡住这必杀的一击,只可惜其能耐有限得紧,虽说勉强挡住了三道刀光,可第四刀却已无力破解,但见寒光一闪而过,阿旺达的头颅便已被生生切了下来,在空中一个盘旋,翻滚着向地面落去,无头的尸体狂喷着鲜血、兀自贴在马上向前奔驰了一段距离,这才不甘地訇然坠地。
游思凡眼明手快,一个纵马加,左手一抄,便已将阿旺达的头颅捞到了手中,高高地举了起来,运足了中气,放声狂吼道:“阿旺达死了,头颅在此,放下武器者生,顽抗者,杀无赦!”声如震雷,竟压过了滚滚的马蹄声与惨烈的搏杀声,在战场上空激荡传扬了开去。
原本正与唐军打得难解难分的葛逻禄族骑兵此时一听自家主将已死,胆气登时就怯了,如何还能抵挡得住唐军的凶狠扑击,略一抵挡之后,便乱哄哄地调转马头,四散逃了开去,至此,北面战场也已消停,杀散了阿旺达所部的游思凡所部并没有去理会那些四散败逃的散兵游勇,齐声呐喊着便向中央战场杀了过去。
中央战场上,阿莫提亲率伍万大军围攻林承鹤所部的九千游骑兵,一开始依仗着人数上的优势,对林承鹤所部展开了围攻,试图强行打散林承鹤所部的骑阵,依靠乱仗击溃当面之敌,怎奈唐军的战术素养不是葛逻禄军这等乌合之众所能比拟的,尽管人数上处于绝对的劣势,却始终保持着良好的阵型,不单挡住了葛逻禄军数度的强行冲击,甚至反倒冲得葛逻禄军阵脚大乱,若不是双方人数上的巨大差距,只怕人多势众的葛逻禄军反倒要被唐军杀得大败亏输,饶是如此,在唐军的反复冲杀之下,原本就士气不高的葛逻禄军已是捉襟见肘,渐渐不支了,若不是阿莫提这个主帅始终身先士卒地做出个榜样,只怕葛逻禄军早就已溃不成军了的,然则待得游思凡所部一杀入战场,葛逻禄军被两面夹击之下,终于顶不住了,彻底地陷入了崩溃之中,又因着西、北、南三路都已被唐军封死,而东面又是阿尔泰山支脉的高山峻岭,乱军根本无处可逃,也不知是谁在乱军丛中喊了声:“降了,我等降了。”早已无战心的葛逻禄军纷纷丢弃了手中的兵刃,乖乖地当了俘虏。
阿莫提眼瞅着自家八万余大军就这么一战便彻底没了,心如死灰之下,自觉已无生路,又不肯再次降唐,高呼了三声:“天欲亡我,非战之罪!”后,挥刀自刎,阿斯摩则早已死在了乱军之中,随着阿莫提兄弟三人皆死,成立不过一年余的葛逻禄国就此宣告灭亡,至此,整个北疆都已落入了大唐的掌控之中,北疆统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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