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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鱼行斗智（第1页）

下午，太阳接近落山时分，吴二柱开着挎斗车，载着关达仁，驱车来到了台江码头。

毛水哥、依龙正在“于记鱼行”对面街角的一棵大榕树下蹲着等人，见吴二柱开着挎斗车远远来了，就堆起满脸笑容迎了上来。吴二柱向两人介绍说：“这是我师傅，关长官。”说着，又转向关达仁，“这是我朋友，毛水哥、依龙。”

关达仁理了理警服，跟二人都一一打了招呼，说：“走！”

四人刚走到“于记鱼行”门口，掌柜于魁便迎了上来。这人长了一个油光瓦亮的大圆脑袋，说话粗门大嗓：“哟嗬，关长官呀，稀客，稀客，里面请。”他招呼着下人沏茶递烟，又问，“什么风，劳动关长官亲临小号？我这里蓬荜生辉呀。”

关达仁抬腕看了看手表，轻描淡写地说：“没什么大事，临江所黄所长请吃饭，来早了，顺道转转。”他没理会于魁的殷勤，眼睛朝鱼行里四下望着，又问，“于老板，最近生意可好？”

于魁说：“上身长，坐嘢噇；下身长，做忙忙’（福州方言谚语：上身长，坐着吃；下身长，劳作忙。噇，吃），一日遘暗（福州方言：一天到晚），都是这样。”

关达仁说：“都忙，都忙。”

于魁问：“今晚我做东，临江海鲜楼，好好喝几杯？”

关达仁说：“黄所长安排了，改日，改日。”

于魁嗓门又高又亮，说：“黄所长也常来本号，他老婆爱吃鱼。”

关达仁笑起来，说：“是嘛？怪不得，他总往我们家里送鱼。”他把头转向吴二柱、毛水哥、依龙三人，用手指着于魁说，“你们知道，这于老板生意为什么做得红火？为人仗义啊。”

于魁陪着笑，说：“是，是。”

毛水哥、依龙也陪着笑，但笑容明显生硬。

关达仁比划着于魁，说：“生意上的事，人家从来不偷奸耍滑，奸商的勾当，长久不了，是吧？在江湖上混，径路窄处，留一步与人行；滋味浓的，减三分让人尝’，不是什么坏事。于老板，是这样吧？”见于魁点头哈腰应承着，他微微笑着，又拍了拍于魁的肩膀，说，“于老板为人厚道，生意做得风生水起，生意经就一句话：天下财天下人。”

于魁显然还摸不透关达仁的心思，小心陪着笑，说：“是，是。”

关达仁在一张藤椅上坐定，不紧不慢，一脸轻松。他呡了口盖碗里的茶汤，吐出一大团烟气，才慢条斯理指着依龙对于魅说，“我这朋友，跟你这鱼行，账目上可能有些误会，当着我的面，两清了，省得麻烦。”说着，他又望向依龙，说，“于老板是赚大钱的，鸡零狗碎的一点小钱，他根本看不上。”

于魁“啍哈”应着，朝里间喊了一嗓子：“账房的。”

里间一个扎着围裙，留着分头的瘦脸男子应声迎了出来。于魁问：“依龙的账，还没结清嘛？”

账房诺诺应着，口中“哦……”了一声。

于魁用一双凶眼逼视着账房，训斥道：“跟依龙的账还理不清嘛？我们是大鱼行，鱼行可以吃亏，渔家不能吃亏，知道吧？结了，都等着呢。”

于魁为众人又一轮倒茶递烟。片刻，账房提了个钱匣子，手上拿了一叠账本，说：“黄依龙六个月送货钱，为银洋一拾二元整。”

依龙在账本上画了押，把银元塞进了面前的褡裢里，眉开眼笑说：“谢二位长官，谢于老板。”

关达仁把烟头压灭在烟灰缸里，起了身，看了看手表，说：“好，银货两讫，我也不耽误于老板做生意了。”

于魁朝远处一个伙计喊道：“扁头，两条白刀。”

远处有人应了声“来了”，片刻，便有一个精壮伙计用渔绳吊着两条肥硕的白刀鱼跑上前来，把鱼递给了于魁。于魁把两条白刀鱼递给关达仁，说：“这鱼好吃，新鲜。”

吴二柱从包里取出一大摞金圆券塞给于魁，于魁坚辞不收，说：“孝敬长官的，不谈钱，不谈钱。”